田齐昏睡了一个下午,睁眼醒来,只见母亲守在榻前,缝补着家人的衣服。田齐突然有些伤感,眼睛发酸,内心有一种扑入母亲怀中痛哭一场的冲动。因为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前一世那可怜的母亲。

那一世,在他很小的时候,他的父亲就去世了,但他倍受母亲宠爱,每天都生活在快乐和幸福当中。但幸福总是十分的短暂,在他刚刚上幼儿园的年纪,他的母亲把他留给爷爷照顾,去了外地打工,失去了踪迹,再也没有回来。他对母亲最后的记忆,就是那次他在幼儿园中与人打架,被扯坏了新买的衣服,母亲一边为他缝补,一边柔声细语的批评他不应该与人打架。

田齐双眼微红,呆看着这一世的母亲。他在心中默默发誓,他要保护好这一世的家人,让他们平平安安度过一生。

母亲若有所觉,转过头来,放下手中的麻衣,温柔的对田齐说道:“你醒了,可要吃些东西。我让你大嫂炖了鸡汤。”

田齐轻轻摇头:“高医士回去了吗?”他现在没有心情吃东西,只想尽快安排好去往五原城的事情。

“哪能如此急迫向外赶人。我已安排高医士住在了后院客房。明日请了曹家二郎和绣儿一同过来。我们要杀鸡宰羊,好好答谢一下高医士。”母亲轻笑着回答,起身走出屋外,叫过大嫂将鸡汤端了过来。

田齐从大嫂手中接过鸡汤,看看碗中的鸡腿,微笑着询问大嫂:“冀儿和豫儿呢?这鸡腿还是留给他们吧。”

母亲笑道:“你吃吧。他们两个有一整只鸡吃呢。豫儿还说,让你再多伤几次才好呢。呵呵。”

田齐无奈的笑了笑,这才端起碗吃了起来。等田齐吃完,大嫂收好碗筷,告辞而出。田齐继续与母亲商议道:“高医士对我可谓有救命之恩。明日我就可下地行走了,我想亲自送他回去。”

“不行。你这腿伤现在可千万碰不得。你且放心,绣儿会安排人送高医士回去的。”母亲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田齐。

田齐想了想说道:“我不想再麻烦绣儿,也不想再与她有何瓜葛。而且我有些事情要与父亲和兄长们商议。”

田齐的母亲愣了愣,有些迟疑的问道:“绣儿告诉过你了?”

田齐点了点头。

母亲轻叹一声说道:“吕家的祖父吕浩,曾经立功受举,入朝为羽林郎。后随军平灭西羌叛乱,因功累晋为大夫两千石,任职越骑校尉,后迁任燕门郡守,屡立功勋。吕家自此富贵,乡邻多受其恩惠。但自吕浩亡故,吕布父亲和兄长命运不济,失官夺爵,郁郁而终,只留下吕布兄妹相依为命。吕布虽为家中独子,但名在功勋册内,不得免征。他年少从征,几经生死,依靠乡邻爱护,这才保得性命。本来依吕家先祖功绩,凭借吕家子那般人才,早应该征辟为郎,入卫京畿。可惜朝庭党争四起,良家子屡遭排挤,这才蹉跎至今。但吕氏祖父毕竟为官多年,在朝中有些人脉。他提早得知些消息,了解些内幕,毫不为奇。他通知你躲过此次征召,只为成全绣儿,你不要多想。中郎将臧昱,先太傅陈蕃门生,贤名布于天下,才干秀于儒林,必能克敌制胜。再说,哪次出征又无凶险,哪次征战又无性命之忧。你父兄久经战阵,又有吕布从旁照应,定能平安归来。”

田齐从母亲话语中了解了不少信息,结合三国历史的记忆和前世公务员的经历,心中忧虑更甚。他沉思片刻,梳理心中疑惑,找出一些头绪,轻声贴近母亲耳边说道:“不。这次出征十分反常,我怀疑背后有朝庭党争的影子。党锢以来,士人、外戚与宦官之间的争斗日益激烈,无所不用其极。我担心,这次出征就是他们朝争的延续和工具。提前两月颁布召令,还不反常吗?臧昱本为陈番门生,属党锢之禁,不可为官。但他竟然接替名将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,率军出征,这还不反常吗?仓促出征,准备不足,匆忙易帅,军心必乱。我只担心此次出征,必定大败而回。”

“这。你从何得知这些隐秘的?果真如此吗?”田齐母亲开始慌乱了起来。

田齐说谎道:“是绣儿告诉我的。但这还只是冰山一角。天子召令,征幽并两州沿边九郡良家子和降附匈奴、乌丸十七部,共同出击塞外。母亲可知,会有多少大军出征吗?足有十余万。这次出征,规模空前,必有灭国之战。一战欲亡人国,准备却如此仓促,其间凶险,可谓悬卵。”

母亲被田齐的话语所惊,脸色苍白,久久无语。

田齐知道母亲已经心有所动,连忙继续说谎吹嘘道:“我读过兵书战策,知晓一些行军逃命之法。我必须抢在大军出征之前赶赴五原城,向父兄示警,传授他们一些保命之术。不然我心难安。”

“可是你的腿伤刚刚重新接续,如何行的远路?不若拜托绣儿或者你几位嫂嫂替你走这一趟。”母亲依然担心田齐的腿伤,不肯放他出行。

“万万不可。此事全属我私下猜测,一但为人所知,恐有扰乱军心之嫌,灭族之祸近在眼前矣。”田齐语出惊人,立刻打消了母亲的想法。是啊,吕绣和几位儿媳各有家人出征,一但得知此行凶险,必然将消息扩散。

看到母亲依然有些迟疑,田齐只好继续保证道:“有高医士同行,我的腿伤应该无碍的。而且,我可以骑马去,右腿以木杆防护支撑,一路缓行,一日之内也可到达五原。”

母亲终于点头同意道:“你一个人去我还是不放心。让绣儿陪你去吧。”看到田齐皱眉,母亲急忙解释:“其实我早说过,吕家毕竟曾经名列公卿,非吾等寒门可以高攀。吕布也不愿意你与绣儿纠缠,多次与你为难。你能抛下与绣儿之间这份孽缘,母亲只有高兴。但是,我们田家男儿岂能无情无义,做那有始无终之事。让绣儿陪你过去,一则可以沿途照顾,我们可以放心。二则,你应该与她讲明事实,好聚好散,万不可如现在一般故意为难,让她伤心。”

田齐默默点了点头,同意了母亲的意见。但他心中对此颇有些不以为然。前一世的公务员经历,让田齐几经世事磋磨,早已心硬如铁,冷静如冰。既然知道与吕绣不可能走在一起,他就绝不会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的退路,也不会给吕绣留下任何遐想的机会和空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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